是陈知。她伸手，在不碰到她的前提，隔着半拳的距离拦了拦。宋佳瑜低，盲区里有一枚从地脚线突的螺丝，她若再往前半步，鞋底会被磕一。她“嗯”了一声，后退，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终于退了一步。那一步很小，像把一粒沙从鞋里抖去，姿态上是礼貌的，里却没有真正的撤退。她的视线仍旧在，力也在，只是换了一个角度，从直视，变成斜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。”宋佳瑜说，“我自己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送你到门。”陈知的声音又现。这一次，她刻意与宋佳瑜保持了一个标准的距离，两人的影在地上并不相接，只在某个角落里勉叠了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动，像是把自己钉在原地。她不向前，也不后退。她只是把要说的话，平平地放来：“我不会放弃。不是因为你像谁，也不是因为我缺什么。我只是在你上，看见了我不愿意失去的东西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更轻，“我在你上，看见了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今天去了画展？”乔然转，语气是问，却没有太多起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算是？”乔然重复。她把外套搭在椅背上，走近两步，“陈知在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解释我的看见。”陈知把手背在后，像是把能动的东西都束起来，“我不会再往前一步。今天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宋佳瑜把包放好，“午刚好空两个小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乔然笑了一，那笑意净，却一也不轻：“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不。”宋佳瑜重复。她忽然觉得这种限定式的后退，比彻底撤离更让人疲惫。“以后也不。请你自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句话落，空气像被旋紧了一圈。宋佳瑜看着她，几乎能听见自己腔里那一小缕不服气的声音在抖：“你又越界了。你在解释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晚饭前，乔然回到家。她的外套还没脱，目光就扫到了玄关柜上的一张票。西岸术馆。席勒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发火。至少一开始没有。她只是把票拿起来，指尖了一那个印着“Se”字母的角，像是在确认这片薄纸的真实度。然后她抬：“你打算怎么跟我解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需要你保护。”宋佳瑜把每个字都压在牙齿上，“我已经有伴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的心像被锤了一。不是疼，是一种钝的、不可言说的沉重。她压住这个觉，以最净的方式收尾：“我不需要你看见。请你离我远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”宋佳瑜说。她故意往别的展墙走，绕了一个更大的弧。人少，空气很空，她的脚步声被地面完整地接住，像一串被住节拍的音符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的是，有人站在馆的另一面玻璃后，目送她的影被风薄，再薄，直到灰的街景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想让你受伤。”陈知说。她的声音是那种压得很低的温度，像把一团火包在布里。她不问“我可以吗”，不说“我想靠近你”，她只是不断地把在场化，拦、递、提醒、抚平那些她认为会划伤宋佳瑜的倒刺。没有冒犯的词，却是越界的意图。

，不急着答。灯光从她发髻的弧面过去，留一圈很浅的亮。她没有立即退，反而先把目光垂了一，像是在看宋佳瑜握画册的手：“对不起，我应该更克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陈知低声，“今天，听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会等一次你说‘谢谢’的时候不那么用力。”陈知的嘴角轻轻动了一，像笑，又不像，“你刚才那个‘谢谢’，用了太多力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个人？”乔然的目光像细线搭在她脸上，线末端缀着一个小坠，不是刀，是秤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真的没再跟。宋佳瑜走到玻璃门前，保安替她开门，冷风立刻从外面涌来。她把围巾往上提，掩在半张脸上。风里有。她往地铁站的方向走了两步，停来，掉走去网约车上车。她不想在回程里被任何陌生人的肩膀蹭到，她需要一段密闭的、只有自己呼的时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。”陈知了，睛很认真，“可你不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。你是一个，在被保护的时候，会觉得窒息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动线的最后一间是纪念品商店。货架上摆着画册、明信片、帆布袋。她随手拿起一本书信集，翻在那句“我需要你在场”的页面前停了一秒，又合上。她不想把这句带回家。她怕家里的空气会因此改变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陈知，“那我在这里说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顿了一秒，“……算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空气像一枚玻璃珠从桌沿去，落地，发一个清脆却极小的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不接。她转去看角上的小画，画面里只是一双手，骨节、指腹、指纹，全被夸张地拉开。她在这双手面前站得比任何一幅画都久，直到肩背微微发酸，才了一更深的气，往方向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有对不起你的事。”宋佳瑜很快

        第三间展厅空阔，墙上只悬一幅大尺幅的作品。人从画面里前倾，线像锋利的藤蔓缠在四肢之间。她站在画前，忽然听见侧传来极轻的一声：“小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