响。她把拇指和指对了一，指腹还残着微微的刺，不疼，像一枚极小的针。她忽然发现，人对自己的知觉在某些时刻会变得可笑地锐：她甚至能指，刚才那一瞬碰到底停在了第几个指节，第一节，靠近掌心那一侧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坐回椅里，盯着governance的那一页发了会儿呆。然后她把那页推远，改看儿童营养的市场分布图。图上的块像冬夜里的灯，冷分明，边界清楚。她分心地想：如果有一天她把这些图画成画，会不会也像她二十临摹席勒时那样，把线条拉得很紧，不给自己留太多风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一四十，乔然又来了一条：【我在楼等你。】

        紧接着：【刚好顺路。】

        她怔了一秒，走到窗边往看。大楼门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轿车，雪白的日行灯没有全开，只在雾里亮一条温和的边。她能想象车里人坐着的姿势，不急不缓，手掌搭在方向盘的两十分位置，睛看着门，像一块海里永远不会漂走的礁石。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打了个字：【十五分钟。】

        她开始收拾桌面，把所有可见的锋利都回文件袋。门关灯之前，她犹豫了一，又把橘味的糖拿起来，拆了一颗放在。橘的苦先到了，随后是一细小的甜，甜得像某种着光的东西，轻到几乎可以忽略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

        电梯行时，她的手机再次震动。屏幕亮着一个未读消息，是陈知发来的邮件转发：“Redlines      sent.”      末尾有一个极小的句，像在夜里把话关严了半寸，既不敞开，也不多余。

        电梯镜面的光把她的脸切得很平。她在镜里对自己了，不是安，是某种更冷的确认。边界。她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又写了一遍，不是墙，是线。线可以画，也可以。最难的是，知什么时候该画，什么时候该。

        大门打开，冷风把气的尾巴一寸寸走。外面那辆车安静地亮着，像在冬夜里耐心呼。司机车替她拉开后座门，乔然转，笑意落到刚刚好：“回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回家。”宋佳瑜说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合上门，外面的风在玻璃外面继续，像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把一整座城市轻轻拥了一，又退开半寸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同一时间，另一条街。陈知一个拐弯，过了空无一人的斑线，去她住的那栋公寓。楼便利店的灯像一盏醒着的睛，店员在柜台后刷手机，偶尔抬看一看外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有去。她站在便利店旁边的落地窗前，照了一玻璃里的自己，太冷了，她的脸白得没有层次。她把围巾往上提，掩住半张脸。手机里有一封刚刚发的“Redlines      sent”，还有一封没有必要再写的“晚安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靠在墙上，很轻地叹了一气。那气在寒夜里变成一朵薄薄的白，升起来，散掉，什么也没留。她把手大衣袋，摸到了一片纸，是之前放去没丢的小票。她把它来，上面有四个字：风画不住。面用极小的字写了一行英文：Unless      on      your      skin.

        她把纸折小，继续回去，没有扔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压来，像一段没有句号的低音。她把脚步放缓，沿着人行走，路灯一盏一盏落在她后，仿佛在给某件事计数。她心里把今晚的每一个动作重走了一遍，她说“拒绝是动作，不是立场”，她把      U      盘推过去，她看到对方指节的用力。她把每一个细节都收好，像织网的人把每一个结打紧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从不在夜里要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只在夜里打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