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  8  同行

        散场之后，天更低了一寸。并没有雨，只是雾更重，像有人在空气里掺了半碗淀粉，所有的边缘都ruanxia去。路灯提前亮起，昏黄一片，风在建筑的通风廊里刮chu低沉的呜声。

        会展中心门kou的人群像chaoshui退去后的礁石，三三两两，裹着围巾、把手chajinkou袋里，在灰se的天xia面互相dao别。宋佳瑜站在台阶上，给司机又发了一条消息：【我到门kou了。】对方隔了十几秒回过来：【街kou，堵。】

        她把手机sai回大衣nei袋，拉紧围巾。冷风正好从脖颈与衣领之间的feng钻jin去，像一条被磨得很细的锯齿。她xi了一xia鼻翼，想起早上chu门时乔然说的话：“穿厚一dian。”她在镜zi前笑着“嗯”了一声，如今回想，那笑意被冷气ca得发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顺路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声音并不突然，却又像准确地切jin了她的注意力。她偏过脸，看到陈知――或者说，名牌上的      Selene      Chen――站在她侧前一dian的位置。她撑着一把普通的黑伞，伞撑得很gao，像给旁边的人留chu空间；这使得她右肩完全落在冷风里，布料被chao气打湿后贴住了线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送你到街kou，”她说，声音低而稳，“那边更好上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本想说“不用了”，礼貌而周到的拒绝开kou很容易，可她看了一yan街kou的红灯尾，一串弯弯曲曲的红像被雾抹开，不近不远。她把话tou吞回去，改成一句简单的“谢谢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伞xia只容得xia两个人并排，脚步自然也收到了相同的节律。台阶上石面微微chao，踩上去有一dianhua，她xia意识地把重心放低，肩膀也隐约向里缩。陈知把伞往她这边倾了些，“你这边更靠外。”她只是提醒，不是命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宋佳瑜应了一声。她并没有把自己与人靠得太紧的习惯――哪怕是冬天，哪怕是伞xia――她与人保持着细微的距离，那是多年在外形成的ti面与自我边界：礼貌、清楚，不倚靠。她能gan知到陈知的肩线在旁边，稳定而不碰撞，像一条不喧哗但存在gan稳固的线。

        风在这段通廊里更直。她说：“你们的报告很清楚。”话开了个tou，像把气氛抬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”陈知的回答简单，像立即把话落回地面，“你在台xia记了三次‘节奏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微微一愣，随即笑了笑：“你看得很仔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职业习惯。”陈知的声音像被磨得很细的金属，“你们如果要扩      SKU，节奏最容易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dao。”她diantou，“我还在摸每条线的力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会很快。”她没有夸张成赞mei，那句式zi很普通，却像把一个已经形成的判断复述了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在台阶末端停了一xia。街kou的风更ying，雾像被拧了一xia，向他们脸上贴过来。宋佳瑜把围巾往上推，挡住半张脸。“你也冷吧？”她轻声说，“把伞往你那边移一dian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关系。”陈知的否定gan1净利落，却没有拒绝gan，“你靠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们往前迈步。路面没有shui，但chao气与尘把石面的光变得发闷，脚跟踩上去发chu微弱的“嗒嗒”。宋佳瑜余光瞥见陈知的右肩se泽更深，料zi被冬天的湿气压着，yingting的线条因此显得更锋利。她想，若是有nuan手贴就好了。她忽然想到元城清晨那一片re――那时她把re从自己kou袋里递chu去，而现在，伞xia是无声的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在mei国读书那会儿，”陈知侧过tou，看她一yan，“你常走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说？”宋佳瑜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走路的时候会xia意识往里收，”她慢慢把伞往外移了一dian，这次是真的移了，“是习惯了在更宽的路上给别人留宽的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佳瑜笑了：“你观察很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习惯。”陈知再一次用这个词，把所有锋利都包在“专业”的外pi里。她没有说“我记住你的样zi”，只说“我观察”。这差别像薄纸一样薄，却能把失态隔在纸的另一面。

        路kou的红灯换了两次，车liu才好像被谁松了手，缓慢地动起来。宋佳瑜的司机发来一句：【靠近公交站牌那边位置。】她抬yan辨认，在雾里那块牌被路灯压着，模糊不清。她对shen边的人说：“到那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把伞撑在风里是一件需要力气的事。陈知的手稳稳地握着伞柄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她的鞋跟每一步都落得很准，脚尖微微nei收，像老练的舞者在控制重心。宋佳瑜突然意识到，她并不只是在“送她过去”，她是在“把场zi的稳定带过去”。这种稳定甚至让我有dian习惯――她在心里这么说，但没有说chukou。习惯是危险的，她知dao。

        靠近站牌的一截路，风从横向切过来，把伞面掀起一个弧。宋佳瑜xia意识一缩，肩膀向nei，其实脑zi里已经在准备一句“我来吧”。可那句话没有说chu来，因为伞面已经稳住了。陈知的手腕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