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四八）李代桃僵

        两个大人的意见都是即便小钟不想回那边的家，至少可以去酒会看看，当成见见世面也好。于是小钟最终还是随那一家三kou参与酒会，去别的城市，周六早上动shen，在外住一夜，周日返程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不相熟的人，却要扮演家人同行同止，难避免冒犯和摩ca。小钟几乎没有行李，也不曾煞有介事地准备晚宴礼服。要什么什么都没带，被继母碎碎地阴阳好几句。再怎么说，她都不该将发绳dai在手腕上。包也没有像样的包。仿佛家里亏待她、她有许多冤qing要向外人去诉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xia飞机后，还得坐一小时的车，才到落脚的酒店。小钟颠簸地晕了一整路，在房间放好背包，gan觉自己就快死掉。不过少歇片刻，她年逾半百的父亲利落地chu1理好各种信息，又迫不及待地chu去展开社交。这时离晚宴开启还有好一会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破天荒地特意问小钟，她要不要一块去，现在她也大了，家里的事应该知dao些。小钟此行本就意在增长见识，自是欣然答应，小心翼翼地对着镜zi调整仪态，端起架zi，整装待发，不断对自己说：就当是锻炼，人一生中总要面临许多不喜huan又逃不开的事，迟早该习惯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太gao估自己的忍耐力。真正对上生意场里的人jing1，看见她们涂抹着nong1艳的妆容，笑面相迎，各怀鬼胎，简直像一张张画pi。笑声jing1打细算成三分熟，一毫不多，一毫不少。无论怎样粉饰得松弛而自然，谁对谁有所企图，谁表面恭维实则看不上谁，该显而易见的仍旧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小钟听不懂夹混英文的商业黑话，但若话题换到生活，她们关注的事又实在俗不可耐。宴会才开场，她就已经疲倦得撑不xia去。真实的宴会与她在小说里想象chu来的不一样。yan花缭乱、五光十se的繁华都像罩着一层浊重的滤镜，灰濛濛的。衣香鬓影的燥re，摩肩接踵的惶惑。耳朵同时听见许多人的交谈，许多人的目光停在她的shen上，又似涟漪轻快地旋开。她太快就饮尽杯中的酒，走到宴会厅的尽chu1，回望，一yan瞧见ding上朴拙的方形吊灯。那里藏着个诗人的声音，告诉她，她与这一切全都无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周她不在，大钟也去了别的地方。没回消息，想是在忙。没人顾着她，她索xing也不去应酬，自顾自地到chu1尝酒，消磨无聊漫长的时间。但连酒都不能带来太多新鲜、刺激的gan觉。她gan觉就快在这座华丽的人造薰笼里寂静地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，有个男人远远地对她笑了一笑。两次，不是错觉。小钟也纳闷地观察起对方。三十chutou，银灰se西装。前来攀谈的人络绎不绝，他满面chun风地迎送一茬茬来客，一看就是宴会的中心人wu。世俗成功给他带来无限的骄傲和自信，更蔓延到商业以外的领域。他向人谈论的不是商事合作，而是宗教、历史和哲学，人为什么渴求形而上的虚悬之wu。

        小钟听见他与人说，信仰将有所回报和应验，心诚则灵。她却想，倘若信仰是因为有所回报，真正信的不是信仰本shen，而是回报。听起来很不纯粹，但对心灵需要有所皈依的俗人，这种甘mei的“杂质”不可或缺。尤其是面对商会上各个领域的jing1英翘楚，得失gan不qiang的人很难zuo好商业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以为信仰就像aiqing，是排他xing很qiang的jing1神活动。一旦ai了，就再容不xia别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除却巫山不是云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苦修的生活有它形而上的追求，却也不得不有现实的过法。正是尽断尘缘的僧侣，才更需要将未曾熄灭的心力倾注于信仰以外的另一项事业，绘画、武术或纯然饮酒，因而有世人所乐dao的画僧、武僧、酒僧。

        照这样想，商业似乎也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