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第一次见面好像也是在夏天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刚过中考，一中的wu理竞赛项目如往年一样，在招生名单里挑选苗zi――从初升gao的新生中chouchu百余人，组织了一场闭卷考试，前五十名可以jinru暑期竞赛培优计划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年参加的人特别多，沈知周考了第一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中对学生guan理从不藏着掖着，连座位都an照成绩排名。组号、排位、讲义、安排，全都公开张贴。她的名字在所有名单第一列最上面，位置是“第一组第一排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开班报到那天清早，天还未完全亮透，空气chao湿，整栋竞赛楼因假期关闭显得冷清。沈知周径直推开三楼最角落的教室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穿一shen合ti的蓝白校服，扎着gaoma尾，扣zi系得一丝不苟，背着一个深蓝se的碎花书包。

        沈知周很快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，在第一排靠窗chu1安静坐xia，拉开椅zi时小心地没发chu声音，然后从包里chouchu一本《理论力学》。

        封面厚重老旧，纸张泛黄，有些角落还有压皱，是她从父亲书房柜zi里翻chu来的，那是她这段时间的暑期阅读目标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目光沉jin页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教室逐渐re闹起来。男生女生三三两两走jin来，有些人在走廊碰面便打招呼说笑，有人抱着讲义兴奋议论哪套试题最难。位置逐一填满，只有她shen后的椅zi一直空着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十来分钟后，那dao后门被砰地推开一声，外tou的日光闯jin半块。一个gao个zi男生走jin来，脸上带着肆意的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走得潇洒，又像故意制造动静。

        男孩shen形tingba，面容俊秀，一双yan睛在燥re夏日里显chu偏执的明亮。

        红白撞se球鞋、随意搭着书包肩带的手臂、和不受拘束的笑意，全不合这竞赛氛围，却意外鲜明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环顾四周，跟每个角落打招呼似的，一边走一边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，我好像在分班群里见过你，你是初三七班对吧？”、“你们中学今年也来了啊，我以为只有东五那边推荐了名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最终，她听见shen后椅zi拉动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一会儿，她gan觉肩膀被手指轻轻dian了xia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嘿，你好！”清亮的声音响起，“你是这次考试的第一名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知周慢了半秒，才转过tou来，dian了diantou，“嗯，运气比较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男生侧shen趴在桌上，对着她翻开的书看了一yan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也在看四大啊？”他似乎兴致盎然，“不过我觉得《理论力学》ting无聊的，《量zi力学》才有意思。你要不要试试那本费曼讲义？我可以带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知周眉心微蹙，看了他一yan――那张脸少年gan十足，笑容里透着近乎狂妄的自信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太懂他为什么要讲这些，也不清楚这算不算在炫耀。

        恰好这时老师推门而ru，一声：“大家坐好。”救场的时机恰到好chu1。

        讲台上站着一位个zi不gao的小老tou，深se的夹克领zi略有泛旧，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yan镜，咳嗽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同学们，我姓吴，吴承恩的吴，叫吴幼生。”他着挑了挑眉“在一中教了三十多年wu理。你们要是谁在市赛省赛拿不xia奖，嘿，那我今年可真要丢脸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前排一两个男生忍不住笑chu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笑什么？不信我能把你们打磨chu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有人小声说：“别磨成渣渣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吴幼生拍了拍讲台，眉yan一扬，“信不信另说，咱们得先互相认识。an名单顺序，一个一个来自我介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教室一时间泛起轻微sao动，交tou接耳地议论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第一组第一排，从你开始。”吴幼生念dao。

        前排最靠窗的少女起shen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叫沈知周，这个名字是我父亲取的，典chu庄zi《天xia篇》，‘知周乎万wu而dao济天xia’，他是一名wu理教授，从小对我说：‘求知即修行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讲台上的吴幼生yan神亮了亮，若有所思地diandiantou，“知周，这名字取得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垂眸，“谢谢老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紧接着轮到她shen后的江寻。

        椅zi被拉开，动静刻意地比其他人稍大一dian。他懒洋洋站起，朝前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叫江寻。”他说着将手chajinkou袋，斜倚在桌角。

        顿了一秒，他忍住笑，继续dao：“‘五岳寻仙不辞远，一生好ru名山游’的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全班先是一愣，随即哄堂大笑。前排男生捶桌后仰，“你这也太会凑re闹了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吴幼生也没忍住笑，“沈知周的名字是有chuchu1，你这――牵qiang附会啊！怎么？人家说一句你也要对一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江寻耸耸肩，漫不经心dao：“毕竟第一名嘛，我跟着她呼应一xia，也算合qing合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几声起哄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哗众取chong。”沈知周轻轻咬了xia唇，在心底评判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gan1脆利落地，将他的声音关掉。像掸去一粒不合时宜的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知dao，那灰后来成了埋jin她日记页角的一gen线，也不知这场课堂之外的博弈，将缠绕整个青chun至末章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此刻，她只是翻过新的一页，把注意力从喧闹的教室调回那堆布满公式的讲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