替罪之人

        夜雨方歇，傅宅燈火仍未盡熄。院中積shui映chu月影，碎光搖晃如心chao翻湧未歇。

        沈昭寧坐在書房榻上，手中握著一封新送來的急信，信紙微微顫抖，像她掌心的脈搏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楊掌帳已在官衙面前認罪，承認帳冊為其一人所改。」傅懷瑾從燈xia走來，聲音低沉冷ying。

        昭寧抬yan望他，yan底尚帶未退的震怒與狐疑：「他竟真chu面了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嗯，今晨的事。」懷瑾頷首，yan神中卻閃過一抹凝重，「太過乾脆，反讓人起疑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昭寧指節泛白，緊攥著那封信，低聲喃dao：「帳房的錯筆與圖樣掉包，他怎麼可能一人完成……他向來謹慎，未經上頭授意，絕不敢動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傅懷瑾沉默片刻，才緩緩dao：「這場認罪，不是chu於勇氣，是chu於安排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她一震，回神後霍然起shen：「我要親自去問他。」

        ****

        翌日清晨，陰雲未散，縣署偏堂外早有禁卒守備。昭寧披著素襖，懷瑾陪同，踏ru那灰石砌成的沉沉空間。

        廳中只設一席，楊掌帳跪坐於地，面se蒼白如紙，神qing有些木然。他一yan瞥見昭寧到來，yan中閃過一絲複雜，卻未言語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楊掌帳，」昭寧開kou，語氣平靜卻不容拒絕，「你可知自己承xia的是什麼罪名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楊掌帳垂首應dao：「小人……知罪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知的，是你親手改了帳冊？還是，你知的是有人要你這麼說？」她步步bi1近，目光如針。

        楊掌帳的肩膀微微一顫，低聲dao：「改帳之事，確是我動筆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你怎敢一人擅改，卻無任何命令與交代？」昭寧聲音bagao一分，斬釘截鐵，「你shen為沈府多年guan帳，若無人授意，你怎敢篡帳？況且那數筆皆與羅家來料相關，如何說改就改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他沉默半晌，終dao：「夫人，帳冊之事，是小人貪圖私利……為求些外財，受人蠱惑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傅懷瑾冷冷一笑，走上前一步：「你是說，這筆帳你私xia偽造，是為中飽私nang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楊掌帳點頭如搗蒜：「是，是小人一時糊塗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昭寧yan神驟冷，聲音宛若刀刃：「你以為，只要背xia貪墨的罪名，就能遮掩誰xia令你掉包圖樣、修改筆跡？小螢的死，你當作從未發生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楊掌帳神qing一僵，呼xi顯得急促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說是貪圖銀錢，但我查過你家的宅zi早就翻修過三回，女兒嫁妝也非尋常繡戶可比。你受的是誰的錢？誰命你毀了那幾本帳冊，把罪全推到沈府shen上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唇齒緊咬，像是死死壓著一kou氣。終於低頭叩首，聲音啞啞：「夫人明鑑，小人……有家人在shen，不敢言……只求夫人饒命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昭寧站在他面前，望著他那顫抖的shen軀，心中一片冰涼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不說，我也不bi1你。但你記著，這筆帳，哪日真相揭開時，你也會連帶陪葬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傅懷瑾將她輕輕拉住，聲音低沉：「他這副樣zi，是不會吐chu一句真話了。」」

        ****

        離開縣府時，風過簷角，chui得門簾獵獵作響。街上積shui未乾，雲se壓頂，天氣愈發沉悶。

        昭寧立在石階前，久久不語。懷瑾站在她shen側，望向遠方dao：「他認了，但只認表面。真正命他動手的那人，還躲在幕後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他是個工ju。」她咬牙開kou，「一個被收買的內鬼，知dao多少，卻不敢說一句。小螢的死，他難辭其咎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她目光沉靜如潭，聲音卻像從寒冰中chouchu的刃：

        「若是他甘願背罪，那就讓他背到底。但這筆血債，我不會就此放xia。楊掌帳只是一枚棋zi，我要找chu那個xia棋的人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會找得到的。」懷瑾回應得毫不遲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側首望他一yan，yan中是沉痛後的清明：「你說過，帳冊之xia總會留xia蛛絲馬跡。線已扯chu，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懷瑾輕輕牽起她的手，兩人並肩，踏上濕hua石階，走ru晨光微現的街dao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此刻藏在袖中的，正是她昨天晚上在舊帳夾縫中發現的那dao原始數列——真正能指向筆跡對比與改帳層次的關鍵證據。

        若一切棋局皆起於繡局，那麼這一zi，將是翻盤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