針底幽藏
羅府一戰,燭影搖曳間的對峙仍在耳畔迴盪。
昭寧自書房踏chu時,心kou仍似被利刃壓著,每一步都沉如千斤。那份婚書、那些指控,將她推至眾矢之地,但她卻在心底反復告訴自己:——這一次,不能退。
回到傅宅時,夜雨仍斷斷續續,簷角shui聲滴落,像在數著她心頭的焦灼。馬車一路搖晃,兩人沉默無言。傅懷瑾端坐一側,眉目冷沉,手指卻緊扣著車窗,似將力氣都壓進了掌心。
「今日之事,不過是羅仲言的試探。」回到宅中,他終於開kou,聲音低啞卻帶著森寒,「他還有後手。」
昭寧立於燈xia,衣襟仍濕,目光落在掌心那枚銅鑰匙上。她將它緊緊握住,聲音微顫卻壓得極低:「若無真憑實據,他們就能把我釘死在『錯嫁』與『偽帳』的罪名裡……」
她一夜未眠,直至天se將明,方才在案前倚坐。yanxia烙著深痕,卻愈發清醒。燈火燒盡,室內淡淡煙痕縈繞,恍如戰場餘息。
她指尖摩挲著鑰匙,心中突然閃過一絲念想──小螢。那個溫順卻靈巧的婢女,臨死前或許早已看穿一切。
「再查不到線索,我們就沒機會了……」她低聲自語,忽來起shen,喚來阿青:「去繡房舊wu間,把小螢的針盒找來。她生前最愛那件wu甚,或許有未盡之意。」
阿青快步而去,不多時小心捧著一隻淺se繡nang進門:「夫人,找到了。這是她平日用的針盒,連縫衣針都還cha著。」
昭寧接過,指尖微顫。那繡nang經年摩拭,布角已泛白,卻仍妥貼潔淨。她一一檢視,銅針、銀針、繡線,各自排列整齊。直到目光落在其中一枚銅針上;針尾纏了半圈異se絲線,分明不像日常所用。
她心頭一緊,將銅針輕扣桌角。只聽「當」地一聲脆響,竟與其他銅針不同。她愈發心驚,取繡墊輕敲兩xia,只聽「喀」的一聲輕響,針尾驟然裂開一dao細縫——竟是中空!
她屏息凝神,小心地從中取chu一截極細紙捲。那紙捲被汗shui一觸,幾yu散裂,她不敢用力,只能細細展開。上頭是短短幾字:
「二頁半之數,三重改名,前後不同。」
筆跡極淡,卻清晰無誤,是小螢留xia的手筆。昭寧心kou猛地一顫,yan眶倏地酸澀。那簡短的幾字,宛如遺言。
「二頁半……三重改名……」她反復低喃,腦海飛速閃過帳冊的細節。
她將指尖重重an在那幾字上,聲音漸漸低沉:「三重改名,是指一筆賬目,被改了三次名義……」
她呼xi急促起來,手指緩緩劃過紙上字跡:
「第一重,是『羅氏來料』,那才是真實來源;第二重,改成『葛戶調撥』,假託為外戶週轉;第三重,覆上『沈府簽押』,才讓人以為此帳由沈家cao2作。」
說到此處,她yan神霍地一亮,幾乎帶著顫音:「這樣一來,羅家不但隱去自shen痕跡,還能把矛頭推到沈府。前後數目對不上,正是因為在不同階段被刻意調換。這,就是小螢要我查的破綻!」
她猛然取xia舊帳,翻至第二、第三頁交界,指腹細細摩挲,忽覺頁邊有一dao細縫。她輕輕撬開,只見一dao夾頁自縫中hua落。
那是張極薄的紙條,字跡行雲liushui,記錄著對照數列與名目,旁註:「原:羅氏來料,改:葛戶調撥,覆以沈簽。」
三行數字上xia錯落,卻清楚顯lou三重改動的痕跡。昭然若揭,無可辯駁。
昭寧指尖顫抖,緊緊握著那紙條。淚光潤濕了yan角,她幾乎看見小螢在幽暗之中,孤shen將命寄託於針尾,只為給她留xia一絲真相。
「你是知dao的……」她低聲喃喃,淚珠落在紙角,化開一點墨跡,「你知dao這場局從不只關乎婚姻與名聲,而是沈府多年來被羅氏與葛家cao2控的證據。」
這時,傅懷瑾推門而ru,燈影映在他眉目間。他見她神qing異樣,立刻上前,沉聲問:「寧兒,怎麼了?」
昭寧將紙條遞chu,聲音雖微啞卻帶著鋒銳:「我們找到證據了。這是小螢以命換來的線索——真正的改帳記錄。」
傅懷瑾接過,目光一掃,眉心驟沉:「這筆跡與我對過的葛氏帳簿極為相似。若此證屬實,羅氏與葛家早已合謀多年。昭璃只是棋zi,真正的盤gen錯節在他們之間。」
昭寧深xi一kou氣,yan神如刃:「她死得不甘,我要替她討回公dao。這紙條,就是我們的刀。」
傅懷瑾凝視著她,目光深沉,忽然伸手將她擁ru懷中,語氣低沉卻透著決絕:「你若背負此仇,此恥,我便是妳的刀與盾。」
昭寧yan角微熱,淚shui終於奪眶而chu,卻在他懷裡化為鋼鐵般的決心。
夜風拂過簷角,將案上的薄紙輕輕掀起。燭影搖曳間,彷彿小螢的影zi依稀浮現,靜靜地守護著他們。
而這一刻開始,他們已握緊證據,要讓潛伏於帳底的陰謀,無所遁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