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巷繡局

        翌日清晨，北巷薄霧未散，街dao尚未全然甦醒。

        沈昭寧依舊shen著素淺長襖，眉間卻染著昨夜未盡的憂se。她手中緊握著一張寫有字跡的細紙條，紙角微皺，顯見她在指間反复摩挲過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北巷繡局……」她低語，目光落在前方那間灰牆黛瓦、樸素無華的小鋪門扉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她與傅懷瑾昨夜通宵查閱帳冊、比對圖樣後，唯一未揭之謎：這些來自不同時期的偽圖，筆法與針腳雖非chu自沈府，卻又皆異kou同聲地指向一處——「北巷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門吱啞一聲推開，昭寧走ru那間繡局，香粉與線麻混雜的氣味迎面而來。掌櫃是名三十chu頭的婦人，見她shen著體面，連忙拭手迎上：「姑娘可是來取件？這裡繡品皆有登記，姑娘可有票據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昭寧並不答話，只取chu懷中圖樣冊zi：「這幾幅圖樣，是否曾在此處繡過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掌櫃一見，面se微變，yu言又止。

        昭寧yan神一凝：「我不問責，只想知dao它們的來源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那婦人猶豫片刻，終是低聲說：「姑娘問得巧……這幾幅確曾在此局liu轉，但……不是定制，是有位姓羅的公zi，託人以gao價購買現成樣本，要我們仿製五十幅團壽圖，繡法必須一致，只限特定幾位針娘緘kou完成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姓羅？」昭寧聲音冷xia來，「你可還記得名字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小女只知來取件的叫羅靖，說是為羅府東廂添壽之用。」她輕咬xia唇，yan神閃爍不安，「我們也覺奇怪，但銀兩給得極足，且每幅都要繡上指定紋樣，那……瑞獸圖，也是他們給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昭寧心kou微緊，腦海中一一閃過沈府所遺的團壽圖、羅府帳房內那幅錯誤圖樣，以及昭璃曾經對她說過的話————

        「jiejie，不必凡事親力而為，你信我，便由我安排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但如今，她安排的，竟是一場攪亂線索、混淆真假的謀局。

        昭寧gan到一陣刺骨冷意，她合起冊zi：「多謝。這幾位針娘，如今還在此局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掌櫃連忙搖頭：「繡完便遣散了，說是圖樣機密，不許久留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她點點頭，轉shenchu門，餘光一掃，卻見繡局側牆上，一個陶罐破裂，碎片內側隱約寫有半行墨字，雖經風chui日曬，仍可辨一字“璃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怔了一瞬，彷彿心底有什麼東西被猛撞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知dao該與懷瑾會合了。

        ****

        傅懷瑾早已等在街角的古qi鋪內，shen著墨se長衫，眉間凝著連日查證所得的沉思。

        見她歸來，神qing微變，迎上前問：「怎麼樣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昭寧從懷抱中掏chu一小布包，遞chu其內繡線與bu分圖樣：「五十幅皆為北巷繡局仿製，圖樣正是羅靖所提供。針娘已遣，資料稀少，但牆角陶罐裡，藏著半行字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她頓住，將碎片放在他手心：「那字是璃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握著碎片，半晌不語，沉聲dao：「這圖，是她授意所繡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極可能是她佈局之一。」她閉上yan，強迫自己冷靜xia來，「若查chu圖樣運輸日期與數量，就能與羅府帳冊對照chu批次。我們需要一份繡局發貨紀錄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傅懷瑾頷首，yan底閃過一抹堅決：「我會派人查此局與羅府之間的中轉記錄，你先回去歇著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將帳冊閔起，語聲冷厲：「既已看清，便該斷決，不容遲疑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昭寧抬眸，眸光堅決：「既是斷決之局，我自踏前，縱是萬劫臨shen，亦不回首。」

        ****

        北巷風起，繡局的窗紗輕輕揚起。室中繡台上，那幾幅團壽圖正堆疊成冊，夾在其中的最後一幅上，潛藏著一筆極細的記號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個記號，是一個半弧形的針腳；像極了昭璃曾在練習布邊時留xia的習慣。

        這場局，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