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現疑影
夜雨初歇,簷角仍掛著未滴盡的shui珠。傅宅深院靜極,唯有更漏聲一xia一xia滴落,像是暗夜裡的針聲。
錦帳之中,餘熱未散。沈昭寧蜷縮在傅懷瑾懷裡,氣息尚帶微顫。昨夜纏綿方歇,她的臉上還留著紅chao,睫羽濕潤,雙手xia意識攏他衣襟。懷瑾低頭,凝望她安睡的模樣,yan神裡翻湧的柔qing無以言表。
他俯shen,在她眉心落xia一吻。她似有所gan,手指動了動,卻仍沉沉睡去。
忽然,窗外傳來「喀」的一聲脆響,像枯枝斷裂,又像弓鞋尖急急ca過石縫。懷瑾眉目一沉,唇邊的溫柔盡數收起。他極輕地將她手指從衣襟上挪開,替她掖好被角,轉shen起shen。
燭火被他指尖一撚,瞬間歸於黑寂。中衣一披,他的神qing已冷,帶著夜行獵者般的凌厲。
院落月se蒼白,石板仍帶shui痕。幾片梧桐葉被踩碎,葉脈壓成尖弧。他半蹲shen,指腹一觸,察覺弧度細長,並非男僕厚靴,而是女zi弓鞋的痕跡。
這時辰,宅中女眷怎會獨行?
他循著印跡至偏院,廊角碎石間壓著一角殘帕。邊緣被利qi撕裂,線頭翹起。他拾起來,藉月光細看,只見帕角繡得極細的一筆,拼湊成一個字––「璃」。
指尖一頓,眸se瞬沉。
「沈昭璃……」字音極輕,卻冷得似從齒縫擠chu。更駭人的是,繡線處滲著乾澀的暗痕,分明是血。
此時,院kou傳來低語。兩名值夜小廝交頭接耳:
「我方才似見一個婢影往繡房去了,抱著東西,步zi極快……」
「那影zi極瘦小,行得慌亂,像不是咱們宅裡的婢女。」
聲音極低,但字字ru耳。懷瑾抬yan,冷冷一瞥,兩人立刻噤聲。他揮手吩咐:「這裡我自查。你們去東廂,不許聲張。」
二人急忙退xia。
懷瑾將殘帕藏ru袖中,推門ru繡房。
屋裡未燃燭,月光斜落,映chu繡案與絲架的影。案幾上鋪著一幅未竟的團壽圖,絲線排列整齊,卻在右xia角多了一dao突兀的回針。線結緊得異常,旁邊還打了兩個死結。案角墨硯歪斜,墨汁溢chu,滴在地板上,星星點點,像是倉皇間濺落。
懷瑾凝視片刻,指腹掠過那dao回針。這並非cu心,而像刻意留xia的暗號。有人在急迫之間,試圖以「錯」指引「對」。
腦中忽然閃回前些日zi收到的殘箋;「帳中有假,非昭寧筆。」xiongkou微震。這婢影,是否正是那個冒死傳信之人?
然而他不曾聲張。敵在暗,他在明。若此刻追逐,只會驚動蛇鼠。比起追影,他要的,是留證。殘帕在袖,繡案有跡,已足夠為他布xia第一步棋。
他退至門邊,將門復掩,銅鎖輕扣,彷若自始無人來過。
風聲過竹林,chui得風鈴斷斷續續。懷瑾立於簷xia,目光沉沉。那婢影shen形瘦小,步伐急促生澀,不似府內熟人。袖中帕角的「璃」字在燈影xia忽明忽滅,像冰冷的釘,直扣在心頭。
若真與昭璃有關,那麼這影zi,極可能是她shen邊最親近之人。
他將帕角nie緊,yan底寒光一寸寸凝結。他沒有追,只靜立在夜se裡,將這一線疑雲深深記xia。
回到正房,昭寧仍在夢裡不安,眉心緊蹙。懷瑾坐在榻前,伸手替她拂開鬢髮,聲音壓得極低:「放心,有我在。誰想害你,必須先過我這一關。」
這一夜,他未再合yan。燈芯偶爾炸裂,火光滅。袖中那顆殘帕被他指尖反复摩挲,繡線的「璃」字纖細,卻比刀刃更沉重。
這一筆,他終將算清。